他把档案存进了柜子里——每次往里头塞资料,他都有一种满足感。望着那一柜子的档案,他觉得自己真真切切地在用脑子里头的干货给大明办实事,比早些年在公堂上空座着感觉充实了不少。
外头的战舰一艘艘从木料变成了船坞里头的兵器,一种造物的成就感油然而生。比起早先泡在卷宗里头的日子,这种能看得见摸得着地成就让他每天都过得十分愉悦。
不过,他也并非是没有烦恼。
在就任将作寺的将作大匠后,他很忙,他非常忙。作为帝室省下头第一个成立的实权机构,他这里的非常庞杂——理论上,所有的皇家产业只要是技术问题都得从他这里经手。
景德镇炮弹是他监制的,丹阳的大炮也是从他这里经手,现在他还得抓龙江船厂的造船工作。
实际上,宋应星并不会制瓷,不会铸炮,更不会造船。朱由检之所以让他来主管这些个他根本就不会的工作,就是因为他会看,他看得懂——这在大明的官僚体系里头已经是凤毛麟角一般的人才了。
毕竟,这种自然科学和工程学的业务和科举考试压根就没关系,正常文人一辈子也用不上这些个知识。就算是工部尚书和工部侍郎,他们监管工部也多是负责行政和财务,他们根本越不过技术这道门槛。
而宋应星他能看得懂,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了。他知道烧瓷器的要用高岭土,他知道铸炮要开气孔,他知道造船要用楠木。这要是换了钱老头,他多半只能一眼估出个瓷器的价格。至于问他瓷器怎么烧,他也就只能答一句“用火烧”。
能者多劳。当朝的官员里头找不到比他更能的,只好让他多劳一些。
宋应星正在处理今天早上龙江船厂的开工事宜,外头便来了一人,穿着锦衣卫的飞鱼服。
宋应星一见到那人,他便知道又是北边送信来了。
“卢总旗,又是北边来信了?”
“宋大匠,你的电报,北边来的。”卢比扬信双手递给宋应星。
宋应星接过那封信,拆开来看了一眼。
“走,我们现在就去紫金山。曹公公现在有空闲么?”
“曹公公在候着宋大匠。克虏伯大炮的图纸他已经差人启开了,就等着宋大匠去观看。宋大匠可要带上助手?”
“嗯,我要带上陈于阶。”
“就那位徐阁老的外甥,从兵部调来的那个陈于阶陈寺丞?”
“就是他。当年徐光启徐阁老还在为的时候,陈于阶就在徐阁老门下听讲,是徐阁老的门生。因为他跟史可法史阁老熟络,受阁老举荐当了兵部司务,负责督造西式枪炮。将作寺开门的时候,我从兵部把他要了过来。专人办专事,这种枪炮的事情还是让他来办为好。”
“那好,我这就差人把陈寺丞一并请到紫金山上头去。宋大匠可要收拾行装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