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来了来了！那条船冲过来了！”
伊达号上的水手都放下手头的事情挤在艉楼上驻足观看——那条船和他们以往见到的船完全不一样。除了也有帆以外，这船完全快得不合常理。若不是船头顶着一条金光闪闪的他们认得出来的龙，他们恐怕会以为这船是从另一个世界开出来的。
全天都在战备状态的破浪号花了半个小时便完成了战斗准备，然后在驳船的牵引下出了港口——刚一出港，破浪号便开始升满帆。
巨大的战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加速，舰艏下的浪花也越溅越高。
待风帆全部升起，高大的桅杆张开了上下六层用横桁制成起来的帆面。风吹得帆面微鼓，帆面比宽得多，桅杆船身的还长。
顺风吹来，站在甲板上的船员甚至能感觉到一股明显的推力从脚下传来，每个人都几乎往后一仰才保持住平衡。
“咳咳~喂喂~”孙和京站到了破浪号的船头，举起了一个大铜管喇叭，试了试嗓子。
“前面的船听着！这里是ems破浪号！立刻放下风帆站在甲板接受帝国海关的检查！我们保证你们的生命财产安全！”
“重复！立刻放下风帆站在甲板接受帝国海关的检查！我们保证你们的生命财产安全！”
喊话用的是荷兰语，这是在南洋通用的“国际语言”。荷兰人在整个东亚的势力范围摊得非常开，教荷兰语的人也特别多——但这不是最重要的，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势力也不小，但海上的喊话压根就用不了西班牙语。
西班牙语发音的速度在全球的主要语言里面能排得上前三，说起来和连珠炮一样，舌头都要抽筋。不好学暂且不论，它每个音节包含的信息太少了，喊话的时候压根就听不清——就比如明军中通行的“军话”在发音上就字正腔圆中气十足。张天翼先生就说过：“苏州人到街上游行示威的时候，喊几句口号都不得力，软绵绵的”。
毕竟“你瞅啥？”“瞅你咋地！”的冲击力比“阿说要拨侬两记耳光嗒嗒？”要大多了。
在这里也是一样，西班牙语用来念诗倒是非常有味道，但是用来喊话就跟按了快进似的。于是乎，荷兰语就成了通用的“国际语言”。荷兰语和有时候也被叫做“低地德语”，喊起来和德语很接近，有非常明显的重音，不但“字正腔圆”还中气十足，语速也比西班牙语慢得多。
船上的日本人自然是会荷兰语。他们也只会荷兰语，也只“能”会荷兰语——要是讲别的外语就是违反了锁国令和别的洋人接触，被人听见立马就会被绑到江户城直接咔嚓一刀。
破浪号的喊话立刻就被船上的“鬼子翻译官”翻译成了日文，传到了那少年的耳中。
“让我们站着别动？当我们是马鹿不成。”
“可是少主...我们就算顺风满帆也跑不过他们啊...”
“不可以！我伊达家满门忠烈，怎么能随便喊一句就乖乖投降？”
“那少主你说怎么办？跑又跑不掉，看样子打也打不过...难不成我们就要这么莫名其妙地战死在这里？”
“那我们...”
“少主啊，过刚易折，过刚易折啊！你就是因为这样才在江户城被德川盯上的。”
“唉...你们看着办吧，我回去了。拳铳给我，要是情况紧急我绝不能被俘。”说罢，他伸出了右手。
他身后那家臣叹了口气，取出了自己挎在腰间的手枪。
“嗯。”他接过了枪，调整了簧轮的发条，打开了保险，随后便手持着转身朝着船长室走去，守在门口的侍从随即便关上了门。
“落帆！下锚！大副到我身边就位，铁炮一番队听我口令！”
“遵命！片仓大人！”
“左右炮位装填，鸣空炮一次，快！”
“遵命！”
整艘伊达丸随即开始动作——
片刻之后，破浪号开到了伊达丸侧后不远处，伊达丸的两舷便鸣响了空炮。
“孙参军，他们打的是空炮。”
“知道，我又不是聋子。他们全炮位都放了空炮？”
“已经看清楚了，他们全炮位都放了炮。”
“行，倒是挺识相，我看壬辰年的战史，以为日本人都挺愣呢。”
“愣的是那一群武夫，这群商人没那么愣——而且就算那群武夫里面也有一群‘表里比兴’之人。”
“‘表里比兴’？什么意思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