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么...你花了多少钱？”
“贵倒是不贵。按照市价来算，其实一个村子的麦草都要不了一个杜卡特。毕竟麦草这玩意儿无穷无尽，在大部分地方都是不要钱随便拿。但付钱这个仪式一定不能少，我已经找国姓兑了一些面额小一些的德拉克马银币。德拉克马本来就是希腊的货币，在这里花一些也算正常。”
“那他们，大概什么时候回来？”
“今天之内吧。虽然对本地不熟悉，但购买麦草这种事还是挺好沟通的——而且这在奥斯曼，似乎尤其方便沟通。按照奥斯曼的军事征招体系，所有的农民都有为苏丹供给军需的义务，而且通常也就是在秋天的时候。苏丹的大军是把‘征收’当做正常的补给行为，但是，理论上，苏丹也会在征收之后补偿。”
“原来这是连土耳其人都知道的规矩？”
“规矩是这个规矩，规矩就在那里。而且只要按照人类的行为模式来思考，最后都会意识到这一点吧。但要不要去做，就是另一回事了。我觉得，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军规里都会这么写，但实际行动就是另一回事。至少苏丹的军队，他们恐怕做不到。他们恐怕只有在君士坦丁堡的近郊才会守规矩。实际上也确实如此，从我这边的消息来看，这里的居民对军队过境都不怎么抵触。”
“为什么？因为苏丹知道，如果一直在这里征收，今后就没得吃了？”
“那倒不是。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——征收会压榨税基，如果年年过境年年征收，这里的税基越榨越薄，今后就没得征收了。但是，苏丹付钱的原因很简单——因为这里是西帕希们的地盘，是苏丹的禁卫。而负责征收的，也是苏丹的禁卫。他们不会自己抢自己，抢这里等于直接抢友军的财产。如果耶尼切里真的这么做了，他们恐怕都开不出这片麦田，就会被西帕希找上门算账。”
“好吧...我还以为奥斯曼会有什么觉悟，原来是用武力来互相制衡。这到底是更深奥的智慧，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呢？”
“这是牧羊人的智慧。”克里斯蒂娜回答，“牧羊玩的就是这一手‘智慧’。虽然很粗鲁，很野蛮。但换个角度来说，也可以称之为精明，高效。我是不太喜欢这种，我希望一开始就把事情说明白——该付钱的时候就要付钱，而且不是事后付钱，而是一事一毕，当场就把钱给了。你看旁边那一堆。”
她指着帐篷外面那几捆麦草：“这就是从最近的村子买来的。非常便宜，这么一大堆也就2个德拉克马，大概几十文的样子。其实还给高了，但我还是相信刘备的那句话——勿以善小而不为。一点点善事也要去做，这样才不会堕入恶行的行当。越是行善，就越是能支撑地久一些。”
“啧，没想到你竟然也有这么现实的时候。”
“啊，那确实。”克里斯蒂娜笑了笑，“如果是一开始的我，大概会强调军规吧。用强调军规来解决问题，然后惩治违规的兵士——但根本原因其实是，我那时候没钱。现在我有钱多了，当然可以用交换来解决问题。交换，是最古老，也最有效的解决方案，我喜欢这一招。只要我们能一直保持交换的姿态，就不会这块土地产生裂痕，就能一直统治下去。这也是奥斯曼的思路，至少要让所有人都觉得公平。当然，他们能不能做下去就是另一回事了。这么一想，奥斯曼还挺可惜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