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太后,他们来了。”大厨用上菜般平和的语气,用托普卡帕宫一贯的“安静”,向柯塞姆太后苏丹娜通报了来自前线的消息。
“当啷”一声,银勺落进了酸奶里。太后的手悬在半空,还保持着拿勺子的姿态。从日出开始算,今天第一个因为失态而制造噪音的人已经产生,就是太后苏丹娜陛下本人。
大厨立刻使了个眼色——殿内所有的侍从都已经习惯了,他们非常善于从这种微妙的肢体语言中来获取信息,而不是用嘴来说话。只一瞬间,所有人都迈步朝门外走,还把自己手里捧着的果品、熏香、水壶等物全都带了出去,顺手关了门。
默默收拾好了餐桌上的水渍,大厨把落入勺子的酸奶端出了太后的视野,又端了一盘新的上来,配上了新的勺子。
“太后,他们已经在海上了。”大厨继续报告,就像什么都没发生。
“嗯。”太后没说什么,只是先舀了一勺酸奶,继续刚才的动作,把酸奶体面地喝了下去——什么都不说,就是对耶尼切里服务的最高赞许。
慢慢地喝了三勺,她放下勺子:
“来了多少?”
“数不清...根本数不清。海上全都是震旦的...大概算是战船的东西。”
“‘大概’是战船?到底是什么?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现?”
“我们以为那是震旦的浮动码头。因为那些木头箱子都用铁链束缚在一起,停靠在沙滩上。涨潮时浮起来,落潮时就坐滩,根本就不是船。我们甚至还发现,他们把房顶所用的铅瓦盖在那些木头箱子上,所以才确定那些就是房子——没想到那些看起来是房子一样的东西,竟然朝着君士坦丁尼亚航行过来了。大维齐尔和将军们猜测,那恐怕也并不是真正的船,而是一种类似塔博尔车垒的战术。”
“塔博尔车垒?那是什么?”
“塔博尔车垒是波兰军的一种战术,非常常见。不过这是粗鲁的军务,太后陛下您以前没有过问,我们也就没有说这些过于具体的事务。在与我们对战时,波兰军就时常会用马车围成临时的工事,大概是这么回事。所以大维齐尔那边猜测,可能震旦要把这些移动的船坞推出来扎营。”
“这是什么道理?为什么要扎营?如果他们直接把船推过来,把金角湾围住,我们怎么办?”
“这...不是没有这个可能,但是...但是...”
“但是什么?”
大厨摇了摇头:“他们其实也拿不出什么有说服力的证据,只是觉得震旦会这么大。”
“荒谬!难道奥斯曼奥卢就没有一个会打海战的?”太后出离地愤怒,这简直不可思议。
“有...但是...但是...”
“但是什么?”
“但是...海军的约瑟夫帕夏,他先前驻守在加里波利,现在已经失踪了。如果他还在,应当能知道海军的事。然而先前,海军的事务要么是由柏柏尔人来操办,要么就是出身爱琴海周边的诸位帕夏。而现在在高门里的帕夏们,都是耶尼切里。我们...我们从切尔斯克来,还有阿尔巴尼亚,还有其他巴尔干地区。我们都不会打海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