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们这没有什么这个债那个债。但我们贩卖奴隶,马穆鲁克那边交钱拿人,这是长期的买卖。长期的买卖很难每次都钱货两清,但他们那一直要买,我们这一直要买,这笔生意一直都在,一直都能做,就是有时候会被‘没钱’牵绊住。但我们和马穆鲁克都知道,这笔生意是一定要的,而且有机会就得做——所以,热那亚人就找上门了。”
说着,他在身上摸索了,没摸出来:
“我忘带了,总之是个票据。热那亚人,他们带来了马穆鲁克在热那亚的银行签发的汇票,承诺只要收下汇票,这笔生意都可以做成,而且保证到期就可以取钱。但是汇票拿在手里,要3个月才能兑现。我们等不及三个月,一般当场就把汇票再买回去,一般要打个9折——这不就成了我们向热那亚人借钱了?打的那个折,就是利息啊!”
“那你们岂不是一直都要欠热那亚人银子?每次都要欠?”
“呵...一开始还只是这种‘汇票’,是暗中借了银子。后来越来越亏,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,我们就只能真的去找热那亚的银行借债。对了!竟然还有人愿意通过收买我的汇票,来承包我的债——这全都是热那亚人!倒来倒去全都是热那亚人!这群热那亚人坐在屋子里签字,就从我们拿命换来的钱里头抽走了一笔。这实在是,实在是可恨呐!平白无故就被他们套去了!”
“但要是没他们,生意好不好做是吧,毕竟你们没法每次都钱货两清——那你们现在还欠热那亚人多少钱?”
“也不太多。似乎热那亚人知道贩奴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,他们也一直都在收紧贷款,我们的日子越来越难了。但即使是这样,好像...好像还是欠了不少。”
“所以你们到底欠了多少啊?”
“额...”察罕帖木儿陷入了罕见的沉默。
过了半晌。
“好像,还有不少。具体有多少,我要询问我的哈剌赤,四大哈剌赤的其中之一就负责和热那亚人商谈这些票据来往的问题。”
“所以...你们想要,跑回去?”
“这...额...”这下,察罕帖木儿连沉默都沉不住,只能支支吾吾地应着。
李定国也没急着催他——很难想象,一个杀人无数的凶暴汗王,竟然也能面露难色。
“好吧。”又过了半晌,察罕帖木儿抬起头,“我们确实是想要躲一躲。”
“你们其实可以赖账?”
“不不不不,热那亚人的账可不好赖。当年西班牙人就想赖账,结果下场极为惨烈。而且一旦我们赖账一次,今后就别想和任何银行打交道了。那时就不光是奴隶卖不成了,也不光是手头还未兑现的票据要作废,而是不管什么买卖恐怕都要飞走了,就只能做钱货两清的买卖。还有!”他喝了口茶:
“还有,也不但是汗国自己买卖,任何克里木蒙古人的买卖全都要被连累,到时候我恐怕会被其他人干掉——我这可不是在说大话,前段时间君士坦丁尼亚里还撕了一个大维齐尔呢,撕成了一千片。我要是也招惹了众怒,倒不一定会被撕了。按照蒙古人的习惯,我大概会被套进麻袋踩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