散了会，朱由检独自一人靠在椅子上。
该说的都说了，“什么不该说”也说了——战术倒是其次，因为详细的战术不可能在只有这么几个人的时候花时间去复述，主要是谈待遇。
“行了，我也只能做这么多了。”
克里斯蒂娜还没走，她还在整理桌上的一叠叠纸。听到他说话，也没抬头就问：“我倒是挺意外。我还以为你要为朝鲜的百姓做些什么。你不是一直很想把他们从压迫里解放出来？”
“我是这么想，但我身为封建主的人格告诉我不能这么做。所以我取了一个折衷的办法——我用封建的方式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朝鲜百姓的生活。虽然没算解放他们，但至少比之前好。所以我才说，‘我只能做这么多了’。”
“会比之前更好吗？”
“那肯定。压迫者自己都觉得是个人间地狱的地方，你说会不会变好？我说句不客气的话，哪怕现在突然天降一颗陨星砸在汉城中间，朝鲜百姓的生活也不会变差——说不定还会变好呢。”
“额...”克里斯蒂娜本来想继续说。但仔细一想，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。
“我大概明白了。朝鲜的秩序有问题，而且是反动得不能再反动，已经触底了。这种时候不管做什么，只要将其砸烂，那朝鲜百姓无论如何都会有所改善。”
“嗯。所以我说哪怕是物理上的用陨星来砸烂，朝鲜王连带着两班人全都暴毙，那朝鲜百姓的生活恐怕都会变得更好。本来这些人不值得同情，但他们对大明有功，而且也愿意立功。”
“其实你是捏着鼻子赏他们的吧。”
“要不然呢？”朱由检连连咋舌，“我们的朝廷要是像朝鲜那样反动，我一头攒死在太庙算了。但恶狗也是狗，对吧？毕竟是家里养的。更何况是个人呢。”
“这怎么听着像是某个员外家里仗势欺人的恶奴，又或者是容嬷嬷...”
“你都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小说...不过确实是这意思。总之，对朝鲜的清算还是打住吧。虽然，这句话是说给我自己听的，因为有清算动机的只有我一个而已。清算朝鲜，可以，但是没有必要。”
“那林庆业恐怕不知道自己立了多大的功。他赚大了。”
“未必，首先最赚的肯定是朝廷——这法子其实我和德川家学的。因为只要他们住在南京，每年就必须往南京汇款，他们要在南京花钱，由此产生的利润就留在国内了。只是德川家的大名未必真心实意要住在江户，但朝鲜人可真的是想要去南京住着。其次嘛。当然是朝鲜的百姓赚到了。”
“有意思。”克里斯蒂娜反问，“我其实想问问，朝鲜百姓的生活具体是哪里变好了？”
“以往是经济剥削和人身压迫——人身压迫，就是他们把百姓拘在家里听差，分包杂役。现在两班人都住到南京去，人身压迫可不就没了？只是剥削还在，他们还得把地里种出来的银子交到南京来。但要真说减了多少负担，我看未必。但至少能活得更像人。”
“你等等，我要记一下。”克里斯蒂娜又把桌上的一摞纸掀开，记了几笔，“等我回去再收拾整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