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来,坐。你可以用波斯语交谈吗?”
“可以。”莫罗西尼用流利的波斯语回答,“我被选派到克里特担当‘甲必丹’,也不单单因为我是莫罗西尼大法官的儿子。”
“那我们之间就不用再添设第二个翻译了。”会说波斯语能省下不少事。因为朝廷没有给每一种外语都专门准备翻译人员的习惯,听不懂拉倒,波斯语是少数几种能常备的。
“那么,凤凰王大人——我可以这么称呼您吧?我也听莫林将军称呼您为‘制台’。”
“我不太在乎。你们无论如何称呼,都无法直达我们语言的本意。所以,你自便就好。”
“我是否可以将其视为一种...排斥?你们对威尼斯人并未有过高的期待,所以也不做过高的要求?”
“哦?”朱由检对他高看了一眼,“你从哪听过的这种说法?还是从书上看到的?”
“大人,这是柏拉图的观点。柏拉图认为,这种‘高贵的谎言’是维持一个城邦,一个国家所必要的。柏拉图也认为,‘高贵的谎言’可以帮一个城邦达成和谐,降低所有人接受现状的成本。与之相反的...你们似乎是在‘教’威尼斯?”
“你竟然能看到这一层?那么你觉得如何?你喜欢我们指导威尼斯吗?许多人总觉得这是一种傲慢。”
“一般来说是这样的。但你们...似乎不同。你们并没有在自说自话,你们真的在为听众做长远打算,就像柏拉图说的那样。你们使用‘高贵的谎言’,这正是教师和贤人的语言,这才是贤人之间交流的预言。我讨厌教皇,因为教皇只想着居高临下的指导,完全是在自说自话。”
朱由检上下打量面前这家伙:“你果然和看起来一样,脑子里装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,或许是这些东西才让你变得忧郁。不过你的说得很对。”
“抱歉,这是我擅自的解读,希望没有冒犯到震旦。”
“这倒不会。贤人的话语是相通的。虽然我们的原则是来自孔夫子的理论,但你从柏拉图这里来解析也没问题。毕竟我们不是教廷,我们不会闲着没事和人辩经。”
朱由检确实觉得这是一件好事看,他就喜欢“寻思”的人。一个人如果不寻思,和咸鱼没有区别。但反之,像面前这位莫罗西尼小伙子一样整天抱着猫瞎寻思,他就很容易产生一些离经叛道的想法。王师要的就是这些人。
“既然你这么‘思考’,我倒是想问问。”朱由检用眼神示意屋子里的锦衣卫给他上份饮料,“来,喝点茶。我想问问,你对重建罗马有什么看法?”
莫罗西尼接过茶盘,点头谢了给他送茶的锦衣卫,先喝了一口:
“嗯...果然和莫林先生说的一样,这是能安定心神的饮料。大人您的问题,有些复杂。我手上没有猫,没法冷静下来思考。我能不能明天再给你答复?”
“这只是随口一问,你随便回答一下就好。”
莫罗西尼的瞳孔颤抖了一下——他知道,这不是什么“随口一问”,这同样是“高贵的谎言”。面前这位大人要的绝对不是什么“随便的答案”,他要是的即兴作答,最好再喝两口酒,然后吐出真言。要是答案没法让对方满意,或者无法给出充分的理由,这说不定就是送命题了。
“好吧。”莫罗西尼深吸了一口气,“我可以现在给您答复。但请允许我用故事来回答。”
“哦~可以。”朱由检点了点头——这显然是在迂回。不过不要紧,故事和圣人言一样,都是在借他人之口抒发胸意。只要能说出来,说法本身并不重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