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丝绸的泄露，有那么重要吗？”李定国问。和郑成功不同，他过去的人生中并没有碰到过类似的问题。
“丝绸，能赚钱啊。”
“可是，钱有什么用？”他又问，“虽然有些话在国内不好说...但从我投身西军这十年来看，我并未用过什么钱。钱既又不能吃，又不能喝。”
“但是钱可以花啊。”
“但我们找不到地方花钱啊——天下大乱，拿钱人家也未必肯卖。”
“嗯？”朱由检愣了一下，“所以呢，你们是怎么运行的？我记得你们那边是孙可望负责。”
“是，负责的是他，不过我也清楚这其中的环节。总得来说，就是不需要用钱。军队需要粮，那就去收集余粮，去军屯。军队需要军械，就去造。偶尔也有采购，这也是我们少数需要用钱的地方，不过一般是拿粮去抵，根本就用不着花银子。至于丝绸...”
他摇了摇头：“丝绸蜀锦一类的东西，我也见了。那一间屋子大的花楼机，要一群人忙上忙下小半个月才能织出一匹蜀锦来。漂亮归漂亮，但是不能吃，甚至还不能洗。制台你知不知道，我知道那玩意儿不能洗的时候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那东西，穿一次就扔了？没见过这么浪费的。”
朱由检深以为然——确实，几个星期以前他也以为可以洗。现在他知道，丝绸一类的东西洗过了就不能穿了。至少对穿丝绸的人来说是这样。
“那玩意儿，仔细想来是挺浪费。那你觉得，怎么样才算是不浪费？”
“嗯...”他想了想，“其实我很赞同孙可望的意见——那些妙手空空的法门，不过是奇技淫巧。黄金白银，利来利往，其中并没有产生任何有用的东西，甚至还有火耗。而真正支撑国家的，这天底下的一切，都是地里刨出来的。吃的粮，用的铁，烧的柴、煤、油，所有的东西归根到底都还是在土地上。”
“那丝绸不也是地里来的吗？”
“丝绸不一样。直接从地里出来的生丝，我觉得这就能用了，也够用了。大费周章的去织造蜀锦，在上头纺织金灿灿的花纹，那简直是在浪费民力。太祖皇帝也说了，泡茶叶可以，茶团没有必要。百姓已经够苦了，有这功夫瞎折腾不如多种地，多开矿。土地才是根本，其他的都是枝叶——孙可望是这么想的，我也这么认为。”
“我算是明白孙可望在干什么了...那十几二十个县，他都这么来？”
“没错，全都这么来，而且每一笔账他都亲手看——所以这就是为什么，西军有几十万，而官军只有几万。朝廷太闲了，朝廷根本就没有把国力调动起来。”
“照你们的意思是...国家多得利，百姓分润少了负担，那他为农民减负了吗？”
“我们根本就不抽税，我们只是拿一部分余粮。虽然比例比正税还高，但因为没有苛捐杂税，百姓们反倒过得安逸了。”
“那，孙可望在河中府也是这么来的？”
“军屯都这么来。河中府是个水草丰茂的好地方，我未曾想过在嘉峪关以西的大漠之后竟然也有这么一片沃土。我走的时候，西路军正在造桥修渠。要不了几年，那里就能变成塞外江南了。到时候非但不用从国内千里迢迢的运粮，还能经由莫卧尔给前线运粮——对了，制台，我一直很奇怪。这个莫卧尔，是不是蒙古的意思啊？我听着像，但又觉得不太像。印度怎么会有蒙古人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