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里就是苏伊士？还真是荒。”让朱由检意外的是，他就这么直接从南到北穿越了红海，如入无人之境。
“荒嘛，倒也正常。”一旁的奥古斯塔垂着腿坐在椅子上，“新航路开辟之后，海上丝绸之路就断了，连带着连威尼斯也一年不如一年。红海两边现在都是奥斯曼的地盘，根本就没有贸易需求。红海若是说热闹，也就只有每年麦加朝圣的时候，世界各地的旅行团会经过红海南段。但你现在在红海北段，这里一直就这么荒着了。”
从窗子里头，朱由检举着望远镜远眺。
“我觉得好安静啊，岸上也没有人。”
“等等...你这...”
“怕什么？谁敢...”他忽然停住，朝着窗外扫了一眼，“谁敢杀我？！”
“倒也是...这种四野平旷的沙漠，根本就藏不住人，你就算反复立flag也不会有人出来。”
“唉~习惯了走到哪都能看见人的地方，突然到了走到哪都看不见人的地方，真是怪。”他看了一阵，不但肉眼见到的地方没有人影，连望远镜都找不到。
且不说人。这里的黄沙遍地连天，除了沙子、海水和光秃秃的砂岩山之外什么都看不到。
“大苦湖在哪个方向？”朱由检撇开望远镜问。大苦湖就是苏伊士运河20%的长度，和92%的水域。这个宽广的盐碱湖简直就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，它落在最恰当的地方，给重要的苏伊士运河提供了极大的便利。
这里的重要性堪比大运河上的通州，对于一期工程的大运河来说更是如此。因为苏伊士运河在短期内就只有一条河道，船只只能排成一列通过。为了调控沿路的航运，船只会先在大苦湖中集结排队，像等红灯一样等着前方的航道净空，然后再排着队过去。
朱由检对大苦湖还有更远期的计划——他打算直接从尼罗河引一条运河出来，途径开罗，直接通到大苦湖里头。
这样不但可以直接把战舰从印度洋开到开罗，还能在大苦湖内部构筑一片人造的淡水湖。
这并不难，世界上也有些野生的湖泊是咸淡共湖，比如巴尔喀什湖。天山的雪水经由伊犁河从巴尔喀什湖西部注入，给巴尔喀什湖提供淡水。但因为巴尔喀什湖流速缓慢，东部又少有淡水河注入，它到东半边就咸了。
不过人的智慧是无穷的。只要凑齐了淡水湖的要素——流入的淡水比盐水多，就能塑造一片咸淡共湖的水出来。
墨西哥城的水利系统就有这个作用。它将特斯科科湖这个咸水湖一分为二，将几个淡水水源框了起来，在湖中框了一片淡水区，然后通过闸门来调节咸度。墨西哥城就用这片开出来的淡水区培育水上苗圃，供应城市所需。
不过特斯科科湖那个太小了。朱由检把尼罗河引过来，就能弄个“大”号的。
这样的城市尤其适合集中人口居住。朱由检预计，这座依靠薅尼罗河羊毛修成的“通州”城，足额可以在规模上超过开罗，可供养百万漕工寄托衣食。
“怎么，我看你似乎对百万曹公的问题松口了？”
“因为我仔细想了一下...我发现，百万漕工固然是个麻烦。对，它固然是个麻烦。但是！”
“但是什么？”
“它在哪里就麻烦哪里。它在埃及，当然是麻烦埃及！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啊。只要有足够多的人以朝廷控制的苏伊士运河为生，那马穆鲁克胆敢犯上作乱都得掂量一下——况且，说不定吃苏伊士运河这碗饭的就是他们自己。我们大可以就让苏伊士运河变成百万漕工衣所系，这才是对远在天边的天朝最有利的。”
“哦~~~你说得很有道理嘛。那这更绝的是，就算朝廷撤退了，也能在这里留下一个苏伊士国？”
“至少能够留下一个钉子，就像长城上的关口。因为这个这条从尼罗河拉过来的淡水河，它抽来的不止是淡水，他还在抽上下埃及的血啊。这个‘通州’，要吸埃及的血吸到饱。”
这种吸血是可以预期的。水往低处流，但是人往高处走。当一个落后的农业地区突然出现一个发达的工商城市后，两边发展水平的不均衡就会产生势差，会导致人力的财力往那里集中。什么时候均衡了，什么时候才会停止，才能把放血的口子堵上。
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江户城。江户是吸了全日本的血，因而在19世纪就成了百万人口的大城，还提前在一个落后的农业国养出了一群有趣的市民阶层。江户的市民阶层庞大而集中，从而提供了巨大的消费市场。和南北直、广州类似的，属于市民——而非属于贵族和农民的娱乐，也只有在这种地方才能培养起来。
那么，一个吸干了埃及的城市会是什么样？朱由检觉得它会更像江户，而不是南直。因为南直的高度发展来源于漫长的积累，它并非一开始就这么繁华，而是在中国历史的中晚期才趋于饱和。而江户这座一夜之间像雨后蘑菇似的从地里冒出来的大城，正是这座“西通州”的样板，这座西通州现在缺的就是这么一场雨。
“你要吸埃及的血然后撒过来？很好，很有精神，而且前途可期。那我再给你提个意见怎么样？可以把整个埃及绑定过来。”
“哦？什么建议？”
“修芍陂。”
“什么雀碑？可以镇压水脉的朱雀碑？”
“不是，是孙叔敖那个。”
“哦！孙叔敖举于海，然后修的那个芍陂是吧？你说这个我就想起来了。那个蓄水的？”
“没错，尼罗河的问题就在这里。尼罗河的水源非常充沛，上有一大堆维多利亚湖那样的大湖。尼罗河不缺水，饥荒也只是暂时的。但尼罗河却偏偏能够承受过密的人口，所以只要‘暂时’，哪怕只是短短一会儿地缺水，就会酿出大货。这偏偏撞上了草菅人命的马穆鲁克，这就造成了六百年间几乎不间断的人道惨剧。所以为了掌控埃及的命脉，你就要修尼罗河。”
“你的提议很好，但我觉得维多利亚湖这个名字实在是不妥。好好的湖，为什么偏要用那个英国老太太的名字来命名呢？我建议换成中国老太太的名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