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等等!等等!为什么要杀我!”亚伯拉罕一世惊恐地躲在御座后方,露出了水桶一样大的“皇头巾”和一对眼睛。
他的身子在座位后头瑟瑟发抖,但这椅子显然无法将他与气势汹汹的耶尼切里禁卫军们隔开。
然而苏丹本人畏畏缩缩的样子,也让耶尼切里们深感震惊——这家伙平日里可是个疯子,现在竟露出如此惊慌的模样。耶尼切里们也不是什么恶魔,他们止步于御座之前。互相看着对方的脸,谁也不敢踏出第一步。
“跟这种精神错乱疯子没什么好废话的。要不是得留着他传代,太后早就把他干掉了。伙计们,上!把他拖出去!”耶尼切里禁卫军总司令塔拉特忽然在人群中一声大喝——这位身材矮小的“大厨”有着异乎于常人的洪亮嗓音。林林总总的脑袋中看不到他的影子,但他的声音却一下子给了耶尼切里们登上御座的勇气。
排头几个耶尼切里二话不说,上前就把苏丹从御座后头揪出来。
“来人!来人呐!”苏丹像被擒住翅膀的公鸡似的扑腾,想要叫来几个帮手。但他目光所及之处,没有一人有帮他的意思——侍女们全都不见踪影;黑人太监们都垂着双手,咧出一口白牙,冷冷地笑;耶尼切里们更是虎视眈眈,大厨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盘菜。
“塔拉特!塔拉特!我忠实的大厨,你到底要干什么!”
“哦,我的陛下,您现在清醒否?”
“塔拉特!救救我!救救我!”
“陛下你三个月前把284个侍从套进麻袋扔海里的时候,您可没想过要救他们。”
“塔拉特!放了我!不要听那个老女人的话!她是个希腊巫婆!如果你放了我,我现在就任命你为大维齐尔!”
“哦~我的苏丹大人,我可不像您一样高贵。科普鲁律大维齐尔的位子,不是我可以取代的。您可能记不清了,我可是‘高门奴隶’。”
高门奴隶——奥斯曼称之为卡皮库鲁。他们是奴隶,也是奥斯曼的禁卫军。他们一辈子都无法解开身为奴隶的枷锁,但他们也因为离苏丹最近,得以触及帝国的最高权力。
“近卫西帕希骑兵”,和近卫步兵“耶尼切里”,都属于“卡皮库鲁”序列。其中耶尼切里,也就是通常意义上的禁卫军,他们除了担负作战职能之外同时也负责宫廷内务。
宫廷中的扫洒、听差、书记工作,几乎全都由耶尼切里来完成。而他们最为重要的职能就是做菜,“大厨”同时也是苏丹在外廷的管家,同时也是所有现役耶尼切里的首领。
虽然军衔叫“大厨”,但塔拉特和其他“大厨”一样极少亲自动手做菜,这是菜鸟和退役老兵们的活计。作为“大厨”,他的在厨房主要任务是控制整个厨房的出品质量——具体来说,就是遴选厨师、选择菜单、采买原料之类。而在厨房外,他也会代表耶尼切里参与太后的御前会议。
议政和做菜虽然看似差很远,但这之间确实是有些微妙的联系。伊尹同样也是主厨出身,最后做了宰相。宰的本义就是“辠(罪)人在屋下执事者”。有人身依附关系的家臣,成为君主的私人管家,进而统领外朝,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。而身为私人管家,最主要的工作也就是为君主把控厨房的出品质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