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问题就在这里。因为我朝的行政体系过于完善，导致办公过程中会产生海量的档案，一个县城的账本存200年也有一库房呢——本来吧，这么多账本压着也差不多来，可那年徽州请了个落第秀才当账房。可谁知道，那个账房考试不行，算起账来和飞一样！他一个月就把200年账给理清了，然后写了厚厚一整本材料直接送给海刚峰。”
“这都什么人呐这是...那不闹大才有鬼。”朱由检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。这就像现在印度打仗似的，打仗必须要找个战争借口。如果像舒贾似的不管三七二十一，全凭自己的好恶动兵，那么一旦战事吃紧，各部就只想自保不想努力。
这次要不是朱由检特地派人去照看，舒贾指不定就死在那了——“历史”上，舒贾确实是在那一仗折了半条命，脸部中了一箭。那箭要是再往上偏些正中脑门，那将是人类段子史上一大损失。
告状和打仗一样。证据越充分，当事各方就越能坚持——要实在是没理的折腾，那经不起折腾。
那个落第秀才搞出来这么大一份档案，明摆着就是冲着打持久战去的。因为论据过于翔实，导致双方都死不松口，结果搞出来十几年的持久战。“龙脉”这种根本说不清的玄乎玩意儿都能闹到皇帝的桌上去，这种正儿八经的官司就更闹腾了。
“这种事情你们是怎么收场的？”
“简单~”邵纲掰动手指，关节劈啪作响：“他去南京告状回去的路上，有人交代我们整了他一下。当时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，反正上官说要动手，那就动了手——具体过程我就不说了，反正那个告状的家伙，回去之后就立刻收拾细软躲回老家去了。”
“老家？他不是徽州人吗？”
“额...他是徽州人，但他是军户，归新安卫管。他祖上是湖北的。出了这事，他立马就躲回湖北老家的亲戚家了，销声匿迹好几年都没动静。”
朱由检纳闷道：“这正主都躲回家了，怎么还闹了十几年？”
“头儿，这不是他一个人的状子，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啊。所以这就是我要说的，头儿你就算要整人，也得看人下菜。钱老头那种软的，可以整。这种一口丹田气顶到喉咙眼的秀才，万万不能动手，莫欺少年穷啊！这厮在家里憋了几年，也不知是谁给他提供的档案，他把洪武年的账都给盘清楚了。他查出下令的正是太祖爷本人，而太祖爷本人的直接命令就是均摊税务，而不是交给歙县一个县背着。”
“啊，这...这么厉害的证据，为什么还能拖十几年？”
“因为...头儿你当这事情为什么要憋几年在放？因为憋几年，改朝换代了，张居正张太岳总览中枢，第一时间事情就是一条鞭法，重新查点全国税务。在这个节骨眼上一闹——先前那个龙脉案，也是借着大礼议的东风才闹得全国上下沸沸扬扬。这个也是一样，那个秀才肯定是有高人指点，在最恰当的时候点炸了最关键的一颗雷。”
“这...这简直是吾辈之楷模啊！简直是爆破鬼才啊！张太岳捡到宝了。以后我要是能找到这么个人来点地雷，何愁大明不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