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们在缅甸的，那简直就是牲畜一般的日子啊！”菲利普叹道：“我们被锁在那小小一块地里头，不许出村，也不许和外人接触，每天吃白米度日，不曾见到一点荤腥。哦，上帝啊，我们连祭桌上的酒都凑不齐，因为买不到葡萄酒。”
“是吗？这有什么不对吗？”舒贾莫名其妙地问：“好百姓当然就是要待在地上耕田翻土，出去做什么？我觉得缅甸做得很对。”
菲利普无奈地苦笑一声——他忘了一件事，就是缅甸和莫卧尔虽然从地理到文化都隔了十万八千里，但两国的政体都是曼荼罗体系，他们当然会觉得这是好事。
他再看舒贾时，都觉得有些发毛了。舒贾分明是在夸赞缅王的机智，显然他也想“圈养”一村的欧洲人，这样就能省下雇佣炮兵的钱了。
不过菲利普并不慌乱，他不可能被舒贾抓走。因为他今天之所以在这里，并不是为了等缅王的官司，而是朱由检安排他在这里扮演“路标”的角色。
舒贾上船了，但他现在这个心态并不适合用来榨取，他觉得自己是被逼上船地。他的心态在“上船”和“被逼交钱”之间缺乏连续性，少了一步。
虽然上了船，但人会本能地拒斥来自“混沌的召唤”。所以中间需要一个“托儿”，来调整一下舒贾的心态，让他心甘情愿地走到朱由检面前去。这是整个圆环之理的第二步。这一步过去了，后头他才会进入到第三步，乖乖掏钱。
菲利普这个家伙就是朱由检安排在这里的托。他说的话有八成都是真的——他确实是葡萄牙人，确实是被缅甸圈养的炮兵。不过缅甸王还没这个胆子跑来吉大港应诉。
实际上，缅甸在近20年内已经停止了传统的曼陀罗式战争。他们几乎放弃了对外部扩张的追求，转而开始效仿大明，进行集权化改革，开始编户齐民。就在十年前，缅甸刚刚完成了有史以来第一次全国性人口普查，编纂了“缅甸黄册”，国内正在热火朝天地垦荒开山。
这样对缅甸百姓固然是天大的好事，这种阿兹特克荣冠战争似的曼荼罗战争总算是结束了。但这也导致缅甸刀枪入库，马放南山，武备弛废。
“正史”中，永历帝本想去缅甸避难，以为缅甸会像以前那样对争霸西南感兴趣。却不曾想1659年的缅甸已经变成了咸鱼一只，根本就不想再扩张，便干脆地卖了永历帝，酿成咒水之难。
然而根深蒂固地曼荼罗体系并不会随着缅王的国策而更改，曼荼罗的车轮一直在滚滚向前。当东吁王朝的缅王放弃用武力维持曼荼罗时，整个曼荼罗也会随之解体。到了18世纪的清缅战争时，东吁王朝已经连渣都不剩了。
但也正是因为近百年的休养生息，使得缅甸的迅速崛起为东南亚的第一曼荼罗，这才使得统一缅甸的新王朝能和十全老人过招。
对于现在这个处于咸鱼状态的缅甸，朱由检也不打算把他们往死里逼，因为这就是天朝所期待的状态——安安静静在家里种田不好吗？为何非要向学印度人地那一套，有事没事阵前跳舞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