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最长远的角度来看，保持东西方的适当交流是有好处的。
因为天朝不只要赚钱，还得综合综合考量贸易之外的东西。一个穿丝绸的蛮夷总比穿兽皮的蛮夷要好处理得多，前者依旧是华夷秩序中的一员，只不过占据了蛮夷的生态位。而后者则是不可名状不可接触的生番，要吃人的。
现在的朱由检更看重的并不是眼前的实利，而是做长远计。从长远打算，“礼”就是最高效的价值标准了。
今天，这葡萄牙东印度公司的雇员本来是没地方坐的，朱由检打算等他拜见了之后就轰出去了事。但现在既然朝廷换了策，他也就有幸能坐下来说几句话。
光说话还不够。为了体现待客之仪，朱由检还在他回答了问题之后下令给他赐茶。
曼努埃尔激动地接过了茶杯，这还是第一次有天朝的大官给他赐茶。他这种入行只有七八年的雇员，照理是没资格去澳门和天朝打交道的。没想到这次在吉大港就能见到上门的天朝官员，实在是让他受宠若惊。
喝了这杯茶，以后他就能像马可波罗一样吹牛了。黄金屋顶，白银地板，陶瓷宝塔，只要去了东方的人都会这么吹牛。
他激动地用手握住茶——有那么一刹那，他愣了一下。
这茶的触感和他想得完全不一样。它是凉的，竟然是凉的。
“凉茶？”他又感受了一下手上的触感，他怕自己是把冻手和烫手搞混了。然而这杯子外头还凝了不少水滴，确实冰的没错。
“这真的是茶吗？”他狐疑地揭开杯盖。果然，里头根本就不是茶汤的颜色，而是牛奶的颜色。
“大人，这个是...”
“你喝就是。”朱由检晃了晃自己的茶杯：“我喝的也是这个。”
通过倾斜的杯子，他望见朱由检手上拿的确实也是同样颜色的茶。
他不敢不喝了，他知道再迟疑就是对天朝的不敬。
闷头喝也不行，他得细细地品味，然后“由衷”地赞叹，这才是对待天朝官员的正确礼节。
他喝了，先用嘴唇抿了小半口。
“嗯？！”
他猛然闷了一口：“这...这这这...太好喝了！这是奶茶啊！”
“哦？你知道这是奶茶？”
“印度也有。但是，印度的奶茶不好喝。天朝的奶茶，好喝啊！”
“诶呀，你又输入了财富密码。老邵，再给他添一杯。”
邵纲微笑着拿来茶壶——对待听话的蛮夷，他也客气多了。
“多谢大人！”曼努埃尔双手呈上杯子，让邵纲又给他倒了一杯。
这次他看清了——乳白的奶茶从银壶中倒下来，奶茶的涓流撒发着冷气。冷气发白，在空气中结了白雾。不用喝，看着就觉得凉快。
茶又进了口，还是刚才的味道。
这真的是很好喝，比他以前喝过的任何奶茶都好喝。
奶茶这东西他没少喝，因为他时常去孟加拉拜见舒贾。舒贾那边也是用奶茶来待客，不过每次去他都能吃出茶里头加了些不可名状的东西。不是这里的树叶就是那里的树皮，再有就是些奇形怪状的果子，都是他从未见过的香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