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船的出航以出乎众人意料之外，又极度舒适的方式开始了——
之前，这种大到不可名状的巨舰让满朝文武倍感不适，因为他们总觉得这宝船是被切下来的国土，一片法外之地。船上有好几千人了，吃喝拉撒都在上头，难道上面不该派一个知县吗？就算不派知县，监军总得上一个吧。
现在好了。用四艘“马”船拉一艘“车”船，熟悉的感觉就来了。那大船上的车轱辘还在转呢。以此类推，旁边停着的那些不大不小的战舰就是“兵”船了。
戎车既驾，四牡业业，兵士随侍在旁，这简直就是把诗经中描写的战车搬到了海上。
这可太让人感动了。战车代表礼乐征伐，而传统的春秋大战车在现代早就没有了用武之地。虽然战车也没有完全退出历史舞台，比如偏厢车直到现在还在用。但这些后生战车，哪里比得上正儿八经的驷马战车呢？
四匹拉车的“马”就位后，鸣笛提醒。船上的卢比杨听到了提示，便挥手道：“加油！”
方才就挂在炉子顶层的锦衣卫打开盖口，直接把油桶整个给扔了进去，随后反手就盖上了那个盖。下面添煤口的门也早就关了起来，以防炉子里炸开的火球喷到船舱里。
那装火油的罐子从一丈高的地方落地，摔了个粉碎，里头的火油轰然爆响，一旁的锦衣卫顺势拉动风箱朝炉子里鼓风。
“轰隆”一声，火球爆开，整个船舱都晃动了一阵。零星的火种从炉门的缝隙里头崩了出来，而大部分的热量顺着炉膛上方的烟道冲了出去，直奔两层以上的烟囱——
顷刻之间，一个水兵连滚带爬地送甲板上冲到锅炉房：“烟囱！烟囱！我亲爱的千户老爷，那玩意儿在喷火！”
“喷火的就对了。加把劲，往里头铲煤！火起来了！火起来了！”
炉子里点着了火，烟道被加热，烟道周围的水立时便蒸腾开来，向上蒸发，汇聚到一个汽包里，然后冲灌进了那一叠车轮大小的青铜圆盘里。
“怎么样？”卢比杨站在炉膛门口朝着锅炉房的另一端问。这炉子长得很，得用喊得才能让另一头听到。
“千户，冲不动！”
“什么？大点声？”
“冲不动！这盘子根本就不转！”
“那你盘它啊！你盘它！用手摇！盘它，让它转起来！”
几个锦衣卫随即抓着“把手”开始拥立摇。所谓“把手”，其实是连着一套曲轴连杆，要四个人来回推拉。这是从宝船上原来摇橹的支架改来的。一台机四个人摇，拢共两台，八个人像推磨似的用力摇。
有人摇，那盘子自然就转起来了。这盘子是个斯特拉涡轮，原理和普通的涡轮一样。按照锦衣卫的理解，这就是个巨型走马灯。转动的盘子会吸气，吸进来的高压蒸汽又会继续冲动圆盘。转了两圈，那些锦衣卫突然发现手上的连杆轻了不少。再一松手，那盘子自己就转起来了。
“千户，盘起来了！这盘子自己动了！”
“那就松手，把轴松开，让它自己转！”
其他人依照原先的训练去做，把曲轴从盘子上拆了下来。果然，这盘子真的自己动起来了。锅炉那头在烧火，这边的走马灯就自己动了。这原理很好理解，但这么大号的走马灯他们倒是第一次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