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奥朗则布?奥朗则布?”从前线赶回来的穆拉德跃马落地,径直走进了奥朗则布的营帐。听说了撤军的事情,他十万火急地赶了回来。
然而入帐叫了两声却无人回应。帐篷四面都用厚重的帘子遮住了光,奥朗则布端坐在一方矮桌旁,桌上点了一盏三岔烛台。
奥朗则布就坐在烛台旁边,手上拿着简单的木片笔,在一张发黄的纸上书写。虽然仅仅是随处可见的工具,但他却行云流水般书写出了华丽的波斯悬体字。
奥朗则布的注意力全都在纸笔上,对穆拉德的到来不管不顾。
穆拉德慢慢地走到了奥朗则布身后——他突发奇想,抖了个机灵,把手按在了刀上。然而奥朗则布依旧没有反应,周围也没有一个侍卫跳出来把他暗道。
穆拉德摸了摸头。他弯下腰,把头伸了伸,偷瞄了一眼奥朗则布正在写的东西。
“你挡住光了。”奥朗则布停下笔说。
“你又在抄经?那干嘛大半天要拉上窗帘?”
“因为抄经要心境澄澈。我不想让外头的俗事干扰我,所以只点着蜡烛照明。有什么事没有?没事就出去,别打扰我抄经。”
穆拉德直接在他身旁盘腿坐下:“我说你卖什么关子?这十万火急的关头,你哪来的闲心在这抄经?”
闻言,奥朗则布停顿了一下。他回过头对穆拉德说:“有两个原因。一来,懒惰是人的罪。人万不可耽于声色,更不能吃酒。我门有规矩在先,酒是第一严禁。”
“我知道了!我知道了!你怎么突然比达拉舒科还啰嗦?”
“啰嗦?实话和你说,你喝不喝酒我管不着,那是皇帝该管的事,他才是帖木儿家族的首领。我说这件事,是要用你的例子来警醒我自己。如果我每日里在修行上松懈了,我迟早会堕落成你这个样子。”
“行了,你们一个比一个会惩口舌之利,我也不和你们计较。我就问问你,现在该怎么办?真的要撤兵?”
奥朗则布心中暗喜——上套了。
他面不改色,低下头继续抄经。一边抄着,他一边沉声说:“撤兵?这就是我抄经的第二个原因了。你等我抄完这一页再和你说。”
“诶!急死人了!”穆拉德伸手直接把奥朗则布的笔给夺了过来,墨汁溅了一桌,甚至还溅到了抄经的纸上。
“你看,你把纸都弄花了,这可怎么卖钱。”
“卖钱?!”穆拉德诧异道:“你抄经就是为了卖钱?原来传言都是真的?早就听说你亲自抄经、亲自织帽子去卖钱。当时我嗤之以鼻,没想到是真的?”
“当然是真的。”奥朗则布扔掉了那一张被溅了墨水的纸,在一张新纸上继续抄了起来。
穆拉德愈发地迷惑了: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你干这种毫无意义的苦力活,和我们撤军有什么关系?”
“毫无意义?穆拉德,我愚钝的弟弟,就连你这么粗鄙浅陋的人也应该听过奥斯曼的继承法吧。”
“我当然知道,奥斯曼的每个苏丹在即位的时候都要杀光自己的兄弟和侄子,有时候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。你想说我们回去也会被杀掉?可达拉苏科并不会这么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