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藏之所以铤而走险去干这一票,就是想立功之后带着伊贺忍重新掌控幕府的情报组织,把柳生家给替换下来。
再不济,他们拿了钱也可以另谋生路。
服部半藏有个不错的出路——他的母亲是桑名藩主松平定胜的姐姐,而松平定胜是德川家康的弟弟。
换而言之,他其实是德川家光的远亲,是家光的远方表舅,也算是王亲国戚了。
不过他这个将军这门亲和他八竿子打不着了。他要投靠的,正是桑名藩。现任桑名藩的藩主是他表兄,他们早年见过面。现在带着伊贺忍的残部来投靠,桑名藩自然是乐于接受。
投靠桑名藩,这是事前便约定好的。半藏本打算到了桑名藩后就金盆洗手,放弃半藏的封号,当个普通的家臣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就得了——这些伊贺忍者也是同意的。
然而半藏突然生出了别的念头,这让忍者们倍感慌乱。
他们面面相觑,他们想到了这位四代目半藏的老爹,三代目半藏。
三代目半藏——服部半藏正就,他就不怎么讨部下的喜欢。早在几十年前,伊贺忍就散伙过一次。伊贺忍总共二百人,那次内讧后就只剩下了四五十人,其他人要么回了伊贺国的深山中隐居,要么游历四方去了。
现在的伊贺忍者重新上升到了百人,若不是碰到德川家光大肆削藩的事情他们也不用沦落成浪人。
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出路,这位四代目半藏竟然又要胡来。
伊贺忍们心有不悦——半藏不是他们的领主,只是他们的雇主。对雇主不满意,他们会直截了当地说出来,不会隐瞒。
“半藏大人。”一个忍者躬身道:“恕我直言,我们什么都别做了。这次侥幸脱身是咱们运气好,咱们回京都吧。在京都开个桔梗店也不赖,大不了我们自降些薪水便是。百来个人,桔梗店还是养得起的。”
“你们,都是这么想的?”半藏环视一周,无人说话,但每个人都望着他默默点头。
“唉...”他摇了摇头:“其实我本来也不想趟这趟浑水,只是...”
“只是他们给得太多了?”
“没有,明王那边还没答应给钱,我就是吃了顿饭——结果,就是这顿饭,让我彻底改变了主意。”
众人又互相看了看,先前说话的忍者摇头道:“大人呐,明国到底给你吃了什么山珍海味让你这样动心?”
“就给我吃了一种美味的肉糜,一口便浑身都是劲,比军粮丸还好用——不过这不是重点,重点是这个!”说罢,服部半藏把手伸进怀里,掏出一个破破烂烂的陶碗。
“哦!”
“哦!!!”
“这是...这是...”
“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,高丽茶碗!”
众人望着茶碗,惊得合不拢嘴。
这茶碗釉色不整,胎体粗糙,边沿有龟裂的痕迹,整个碗布满了灰斑和黑斑。可这个破碗在日本却大有来头——这种形制被叫做高丽茶碗。
千利休认为,这种茶碗代表了“wabisabi”的超然境界,因为模样稚拙被认为是无心而作的珍宝,直指“禅意”的本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