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黑一白两团浪人绞杀在一起。他们出身近似,装备近似,除了背后的旗帜之外几乎全身上下都一模一样。
就连他们的心态一样一样。两边都是破产的武士,他们给倒幕军卖命,给幕府军卖命,完全是为了今后的生计。
倒幕军的浪人觉得若是自己赢了,他们就能取代幕府的旗本,成为新幕府的旗本。
而彰義队的浪人觉得自己若是赢了,他们就能得到幕府的封赏成为德川家的旗本。
他们几乎人人都有饿倒在江户街头的经历。
他们不想再回到那种不堪回首的往事中去了。
为了背后金主向他们许诺的“旗本”身份,这些浪人向敌人砍去——虽然对手可能上个月还和自己一起在吃过酒,一起睡过大街,但他们依旧义无反顾地挥刀。因为事关下半辈子能不能吃皇粮拿官饷。
当这些武士老爷像足轻一样并排站在了一起,他们的命也就像足轻一样廉价了。
红刀子进,白刀子出。甲胄虽然坚固,但也敌不过要害之处伸过来的长矛,更挡不住飞射过来的大筒。
双方交兵不过一刻钟,武士的死伤就超过了百人。这些家名报出来能写上一长溜的武士老爷扑倒在地,和足轻老农无异。许多人还是第一次见血,但为了旗本的身份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。
两拨浪人交战的地方立刻就成了整个战场的焦点。围绕着浪人的交战之初,足轻的老农的对峙重新展开。时不时有足轻绕道侧后放冷铳,老农也混入其中试图捡个漏。
然而外围的干扰没有对武士老爷们的决斗造成太大的影响。他们眼里只有对方,长枪和太刀在铠甲上砍得叮当作响火星四溅。敌人杀气腾腾,但双方都毫不畏惧。因为敌人在他们的眼中根本就不是人,是雪亮亮的银子。
“敌将,已被我讨取!”一个彰義队的队众割下了对手的脑袋,抓着头发便缠在了腰上。几乎每个人的腰间都垂着几个死不瞑目的人头,每个人的脸上都有血污——
干透的,未干透的。红色的,暗紫色的,甚至还有黄的白的青绿色的,各种不可名状之物糊在他们的脸上。每个人都像是在血池中浸透了一般,只有背后高竖的或黑或白的大旗能让他们辨认出彼此的身份。
“啧啧啧啧。”朱由检望着这场景,连连摇头:“至于吗?不就一个百户,置于抢成这样?”
“头儿,世袭百户搁到大明也能抢破头。他们这...不过说白了不也还是包衣?将军的包衣就不是包衣了?”
朱由检摆了摆手:“这不一样。他们是封建国家,我们是中央集权国家。咱们这人人平等,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——咳咳,实际上怎么样这个不管,反正理论上是这样。封建国家的人身从一开始就不平等,所以他们不觉得当包衣有什么可耻的,反倒是荣耀。既然都要当包衣,那不如当将军的包衣喽?”
“哦~这就跟鞑清那边抢着当上三旗的包衣一样?”
“嗯对。这边幕府的包衣,包括御三家的包衣,都算是德川家的包衣。走到外头互报家门,一说自己是德川家的包衣阿哈,一说自己的是御三家的包衣阿哈,这些个武士走路都能鼻孔朝天。置于百姓,他们想当包衣还当不成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