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不对劲啊，这姓汪的地主怎么这么不体面？要钱也没他这么要的。”
说到这，旁边的刘左叹道：“还不是因为他家那个败家的大儿子。整日在外头吃喝嫖赌，画的全是他老爹的钱。听说他还在县城里的戏班子里养了小相公，那小相公吃喝用全然没个限。要是钱没了，他那大儿子不是腆着脸皮回家要就是干脆去赌。再到后来干脆去汪家大宗去借钱——人家都乐意借他，因为汪长盛家里有钱得很。唉，这老汪本来也要点脸，现在他一点脸都不要了。”
“那他倒是确实是缺钱。”朱由检摇了摇头，“不过，养不教父之过，儿子教成这样他自己脱不了干系。他那大儿子可曾念书?”
“念书？大老爷，他那大儿子我们见过。七岁吃饭还要老妈子追着喂饭，吃饭的时候一锅饭他支持饭芯里头的一坨。连上个茅厕，他都要带着跟班一起去。”
“这么多人陪着他？”朱由检打量了一下汪长盛的家，“我看着房间屋后也不过三进三出。虽说是不小了，但也不像是请得起那么多佣人的样子。那么多人，这屋子都不一定住得下。我说，这地主家到底请了几个？”
“不多，就只有一个。”
“一个？那哪来这么多人？”
“请了一个，连带着一家都来。那违反的老妈子是长工的娘，跟班是长工的儿。长工在家里做些重活，他老婆也得来干些粗重杂活。”
“我还当地主出门都是前呼后拥一大片。”这倒是和朱由检先前想得不一样。不过仔细一想，这种中小地主确实是没有那么多富余的资金去聘请帮工。
这年头商品经济并不发达，地主们并不经常用钱去办事，他们习惯于支付物产。换而言之，他们若是雇了长工就会包吃包住，一家都来就包了一家的生计。至于银子，那都是细枝末节，有没有还不好说。
在这种情况下，地主似乎不太可能雇太多长工。、
“我说，刘左，本乡有几个雇了长工的？”
“百石以上才会雇。想那些几十石的地主，他们家中都只是让儿媳妇儿做事，并不用雇长工。汪家这是懒散惯了，也要撑着牌面，家中若是没个长工他们也同宗面前也抬不起头来。”
“切，死要面子活受罪。那这长工平日里到底干些什么？有那么多活要干？”
“长工在院里的活倒是不多，他的活在院外。田间地头有地主修的茅厕，那茅厕里人畜粪便堆积，浪费了也可惜。汪长盛就在家中挑了块最肥的地，又施最足的肥，种出来的谷子又大又多，他都拿去粜了，换些银两。”
“他自己下不下地？”
“下地是不可能的，这辈子他都不会下地。他若是下地，怕是要让他汪家人笑死。我在他家当了几十年的佃户，这汪家人的心思咱看得一清二楚——别说现在是缺钱。哪怕是饿死，这老汪哪怕在自家院里啃草皮都不会让同宗知道他的穷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