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怎么听着总觉得有些怪...”送走了那个大胡子，卢比扬望着方才记下来的谈话笔记，站在原地发愣。
“卢千户，有什么奇怪的？”
“我也说不上来，就是总觉得...总觉得我和那个大胡子不在一个调子上头。他在唱西皮，我当二黄听。”
“啊？”
“你有没有感觉？”
“没有，没听出来。”
“是吗？那就是有问题了。”
“诶？千户你不信任我们这些学员吗？”
“你们都没学到家啊——你们自己想想：扯谎，它是有破绽的。想把谎给扯圆，这需要高深的功力。所以骗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半真半假，不是全盘伪造。可你看那个大胡子，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腔调，口风都没变过。这要么是他功力超群，把我们全都蒙过去了。要么就是...他说的是真的。”
“不会吧？这听着好像...”
“不要用‘好像’这个词，干这行咬字必须要准。只有是，和不是，没有‘好像’。有问题拿不准怎么办？那就去求证啊，去翻书啊，不要光提出问题不解决问题。”
“可我觉得...那家伙说得确实是不怎么靠谱。在西域有这么大个国？那我们这么一丁点消息都没有。每年来上贡的，十个里头有八个都是骗贡的，说白了就是找朝廷做买卖。千户，这群人要是想来行骗，那他们多半也会花上一年半载来编排自己的谎话。”
“我怀疑就怀疑在这里——你说他们是来做买卖的。那他们是来买什么的？卖什么的？他们要是上来就跟我推销麒麟，说麒麟花了多少钱，要我们赏赐多少钱，那我掉头就走，我还懒得跟他们浪费时间。可他们见面就说——麒麟是珍兽，是贡品，要来和天朝相约夹击波斯。哪有这么做买卖的？从头到尾一个钱字都不提。”
“千户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怪...”
“走着，我们去礼部。”
“是要去汇报么？”
“我们直接去查书，看看这鲁迷鲁密是怎么回事。他说嘉靖三年来朝贡过是吧？直接把嘉靖三年档案调出来查找就行。”
“南直隶还有这个？”
“北直隶的档案，南直隶这里基本都有备份，也就是一些没在规定里头的东西南直隶不会存档。像张阁老的《赋役全书》，南直隶是没有，南直隶只存了自己的《赋役全书》。但要是《实录》之类的史书，你在南直隶肯定能查到。走着吧，我们去查查。”
“不送人啦？”
“送人的活两队去就行。其他人跟我去礼部，我们把这件事查清楚，然后对皇上汇报，这是大事。还有那个太后什么苏丹娜的信，让个会突厥语的通译立刻翻译出来！”
“是！”此言一出，便有几个队退了出去。一会如何分工他们会自己商量，卢比扬只管下令就行。
“啧，这就是锦衣卫作为内官的好处啊。”卢比扬的嘴角往上扬了些：“我们是内官，和文官系统完全不在一条线上，互相之间没法比较品级。今天这种涉及到兵部、礼部的事情要让他们自己来，那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搞定。我们就不一样了，直接到现场督办，就算是跨部门的事情我们也能自己整合起来。你们日后自己办事的时候就晓得了，这样办案的效率比他们是要快得多喽。”